经过一路的颠簸,载着周思国的拖拉机终于在被损的庄稼地头停了下来。
拖拉机刚一停稳,周思国急忙从车斗下来,向田间走去。望着昨天晚上刚刚抢修的水渠里,正黑色长龙般流淌着矿井下的污水,再看看倒在地上纷乱的庄稼,那金黄的玉米,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什么,周思国百感交集,心里很不是滋味,既欣慰,又深深不安,含着泪,向村民深深的鞠了一躬,道:“真的对不起你们了,夜里作业,又是大型机械,没想到你们的庄稼损失得这么惨重。作为市委书记,我决策不力,在这里,再次向你们道歉。”
“周书记……。”村民沙哑的声音喊道,急忙上前,将周书记扶起。突然间,不知哪个村民喊了声:“周书记,我们不要什么补偿了,救人要紧!”接着又有村民道:“我们错怪市委了,就是将我们的庄稼全部毁了,就是不要政府的补偿,也要先救矿工兄弟的命。”
霎时,村民像是接受了命令似的,一同跳进了排水沟,挥舞着铁锨、镢头,在自家农田里,拓宽起了排水沟。
望着眼前的情景,周思国内心很是激动,流着热泪,道:“老乡,谢谢你们了,我代表被困井下的矿工,还有他们的家属,谢谢你们了。”
周思国说着,来到昨天夜里被毁掉的庄稼前,蹲在地上,轻轻地捡起一玉米秸,掰下上面的玉米,望着金灿灿的玉米,陷入了深思。稍倾,周思国起身望向身边的曹玉,还有市里相关部门的领导,道:“虽然市里将补偿村民的损失,但有些庄稼,还是能有些收成,这是村民们半年的心血啊。你们抓紧组织村民前来收一收吧。要不,烂在地里多可惜啊。”
虽然周思国的话音很低,但还是被不远处的村民听到了,不由的望了周思国一眼,心想:多好的书记啊。
周思国慢慢地站了起来,举目望向眼前的庄稼,然而不知为什么,突然间,周思国似乎发现了什么,满脸的凝重。周思国急忙上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一根被毁掉的玉米结,掰开上面的玉米一看,整个玉米很小,成人拳头般大小,干瘪的玉米粒如同营养不良般。望着眼前的玉米,周思国的心仿佛被刺痛了般,就又捡起一个地上的玉米,同样的大小,同样的干瘪。周思国似乎有了新的发现,向另一块地走去,不停的捡着地上的玉米,剥开,同样的令周思国不解:为什么这地里的玉米都长得这么弱小?而且颗粒还不饱满?是农民管理不上,还是水肥不足?现在一亩地的玉米产量,大约在千斤左右,而眼前这片地的产量,顶多也就是四百来斤。就目前这片地的产里来说,修条排水渠,不会给村民造成太大的损失,然而,村民的情绪为什么竟然如此的激动?
忽然间,周思国似乎想起了什么,向一位正忙着拓宽排水沟的村民走去。周思国刚刚走近村民,突然间,不知谁喊了声:“快跑,排水沟里有漩涡。”
周书记还没有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刚刚走近的村民拉着周思国便向庄稼地外跑去。村民边跑边喊:“快跑啊,排水沟里有漩涡,可能有地陷。”
听到喊声,村民扛着铁锨镢头拼命的向庄稼地外跑去,那阵式,像是遇到了鬼子,又像是即将发生大地震。
混乱中,周思国和村民刚刚来到庄稼地头,忽然间,耳闻一巨大的轰鸣声,周思国不由的回头一看,在排水沟的中央,出现了一直径大约五米的沉坑。望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切,周思国额前冷汗潸然而下,急忙道:“村民没事吧?”
周思国的话音刚落,不知哪位村民道:“没事,我们习惯了,干活的时候,尤其是在浇地的时候,都比较注意,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
听到村民的回答,周思国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周思国望着眼前的村民道:“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似乎眼前的一切,在村民的眼里习以为常。村民不知该怎样回答周思国,就轻轻地点了点头。
望着面前纯朴的村民,周思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有种心痛的感觉。突然间,周思国似乎想起了刚才心中的疑虑,道:“所以你们种庄稼的时候,地里很少浇水?庄稼的收成也就不好。你们是在靠天吃饭?”
那村民摇了摇头。周思国更加不解。另一村民走上前,望着周思国道:“原因是这样的。这片地下,原来是煤层,煤被挖掉后,里面被填了些石头和炉灰渣子。这样以来,不仅隔断了原来的水源,而且填充的并不是很严实。一浇水,水就很快渗到了地下,而且,还很容易造成地陷。因此,浇地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
一听周思国在了解眼前农田的情况,村民们就涌上前,纷纷道:“因地下是空的,根本不保墒,而且很容易地陷。”
忽然间,周思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那你们的房屋呢?”
周思国的一席话,似乎说到了村民的心坎里,村民七嘴八舌地告诉周思国,现在好多家房屋出现了裂缝,前两年还有一村民的房子地下出现了一个大坑,半边房子出现了倒塌,多亏发生在白天,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村民还告诉周思国,现在好多村民,尤其是到了晚上,都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房子陷到地下。
周思国越发感觉事情重大,就道:“你们没向当地政府反映吗?”
村民望了曹玉一眼,都低下了头。周思国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周思国欲言,曹玉急忙来到周思国的面前,尚未张口,周思国肃然道:“老乡们说的话都是实情?”
曹玉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不时的望向周思国。
周思国的脸色顿时变得的铁青,曹玉似乎很清楚周思国此时的心情,头低得更低。周思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周思国道:“类似的情况大约有多少?”
曹玉见周思国没有批评自己,就轻声道:“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也就是最近二十来年的采煤区,都存在安全隐患。”
“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住着多少人啊?”周思国的目光一直望向曹玉,虽然声音并不高,但极具威严。
“主要涉及两个乡,30多个自然村,两万多人口。”
“人命关天啊,真的发生不测,追究责任还是小事,我们该如何向这方人民交待啊?”望着眼前的乡村,周思国内心充满了无限的感慨,道:“乡亲们天天生活在火山口上,作为领导,我们怎么能心安理得啊?!”周思国望了曹玉一眼,道:“你们没有研究个解决方案吗?”
曹玉望了周书记一眼,又低下了头,心中似有难言这隐。周思国似乎看出了前山县领导的心思,道:“有什么心里话就直接说出来吗,你们背后不是还有市委吗?你们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交给我周思国啊。你们既不反映,也不报告,你们这是在渎职啊,是犯罪。”
虽然受到了周思国的批评,但曹玉似乎也受到了莫大的鼓励,道:“每届前山县领导都非常担心,经常自诩为工作在炸药包上,也多次议过,总觉得解决起来难度很大。”
“有什么具体的解决方案吗?”周思国关切道。
“方案有,操作起来也不复杂。”曹玉望着周思国道。
周思国一听前山县委为此已制定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心里的了些许安慰,就急忙道:“快说说看。”
曹玉道:“就是搬迁。但这样一来,一来财政负担太重;二来村民们并不愿意离开他们祖祖辈辈生长的地方。”
听着曹玉的回答,周思国似乎理解了前山委的苦衷,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周思国望了曹玉一眼,随即又转身对身边的村民道:“如果让你们全部搬迁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居住,你们愿意吗?”
村民们望了周思国一眼,然后面面相觑。周思国似乎看出了村民的心思,目光望向身边的一村民道:“你们不愿搬迁的原因是什么啊?”那村民微微一笑,急忙向身后退去。周思国不解的目光望向村民。周思国又将目光望向前山县领导,道:“对第二条原因,你们没有作深入的了解吗,村民们为什么不愿离开这里,心中有什么顾虑?”
未等前山县领导回答,有一村民道:“大家祖辈一直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而且先人也埋在了这里,对自己的老家很有感情,这是我们的根啊。”村民望了前方一眼,目光充满无限的眷恋,继续道:“如果搬迁……。”说话村民欲言又止。周思国望着心中似乎有着顾虑的村民鼓励道:“有什么心里话就直接讲出来吗?我们也是在相互探讨啊,看看有没有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受到了周思国的鼓励,村民更坚定了继续谈下去的决心,道:“其实大家最大的顾虑是生活上的保障。虽然大家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生活着,但毕竟我们有自己的土地,能养活自己,一旦搬迁到了外地,没有了土地,我们靠什么生活啊?”
“是啊,农民不种地靠什么生活啊?”其他村民跟着附合道。
周思国似乎了解了村民的顾虑,对下步的搬迁更加充满了信心,但周思国似乎更明白自己每句话的份量,那不仅是对村民的承诺,还将涉及未来马山的整体发展,甚至其中存在着的巨大商机,必须格外谨慎。周思国想了想,道:“如果制定搬迁规划的时候,尽量将你们同村或是相邻的村庄居住在一起呢,而且又是就近安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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