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的干部拉着老人的手,用当地方言道:“大娘,我是县里的干部,市里领导来看望你了。”



    老大娘似乎明白了梁海星一行的来意,顿时热情地道:“噢。天这么晚了,又麻烦你们来看望我这瞎老太太了。”梁海星没有说什么,边搀扶着老人向屋里走去,边对老人道:“大娘,我来晚了,第一次登门,也不知你老人家缺什么。听大爷说,你还没吃饭,就给你捎了些吃的,还有些米面。”梁海星说着示意来人将带来的蛋糕等物品,摆放在老人面前。凭借依稀的目光,抚摸着梁海星捎来的慰问品,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噢。快过十五了。”



    为使老人有个心理准备,梁海星并不想将老人老伴受伤的情况急于告诉对方,就道:“大娘你还没吃饭吧。”老人一听,急忙道:“不着急,不知咋的了,我那死老头子出去卖菜,到现在还没回来。”



    梁海星似乎没有听清老人说什么,或是故意回避老人的话题,对老人道:“大娘,你想吃点什么,让我们来帮你做吧。”老人没有回答,而是道:“你们吃了吗?一块在我家吃点吧。”梁海星没有回答,向陆美霜使了个眼色,陆美霜立即在大娘的外间屋查看了一番,只找出一把不足一斤的面条。梁海星见状,对陆美霜道:“我们来时不是捎来了一些面条和米面吗?”陆美霜点了点头。梁海星又转头对老人道:“大娘,我们也没吃呢?”老人一听便道:“如果你们不嫌弃,就在我家凑合着吃点吧。”梁海星笑道:“那好啊。”梁海星还对老人道,他家也是农村的,习惯了吃农家饭。老人一听梁海星他们要在家吃饭,脸上极为高兴,像个孩子似的,不顾不方便的身体,忙着下炕张罗着。



    梁海星急忙道:“大娘你身体不方便,别忙活了,让我们自己来吧。”梁海星说着,便让身边的陆美霜烧火下面条。陆美霜轻声笑道:“多亏让我跟着你来了吧。”昏暗灯光下,陆美霜一对皓齿格外分明,煞是迷人。梁海星没有说什么,微微一笑。



    见梁海星不仅带来米面油,还要亲自做饭,老人很是过意不去,不住地道:“麻烦你们了,最近几天天气太潮湿,我这关节炎又犯了,蹲不下。”



    不长时间,陆美霜便将饭做好了,梁海星吃着饭,和老人拉起了家常。梁海星见老人情绪已经稳定,便轻描淡写的将老人老伴受伤的情况告诉了老人。



    老人一听,不由的一怔,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碗掉在桌子上,嘴里不停地道:“我那死老头子没事吧?”



    作为相依为命的两位老人,梁海星很理解老人此时的心情,就默默的走出了老人家的里屋,掏出手机,拨通了陪护老人局干部的手机,询问起了老人检查的情况,局干部告诉梁海星,已全部检查完,结果一切正常,为保险起见,医生建议大爷住院观察一晚上,大爷却坚持要回家。梁海星没有说什么,拿着手机走进了里屋,见大娘两眼依然发呆。梁海星心里有些发酸,眼里噙满了泪珠,然后对局里看护的干部道:“我现在大娘家,大娘对大爷不放心,你把手机交给大爷,让他们两位老人通个话吧。”梁海星说着把手机交给了老人。



    电话里很快传来受伤老人的声音:“卖完菜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摔倒了,遇到好心人送我到医院来检查,别担心啊。我没事,就是擦破了层皮,很快就回家了,你要是实在等不及,你先到邻居家讨口饭吃。”



    接了老伴的电话,大娘似乎放了心,将手机还给了梁海星,嘴里不住的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听了受伤老人的话,梁海星很受感动,接着将傍晚发生的事向大娘作了简单诉说,前来通知老人的同时,顺便来看看老人。老人顿时明白了一切,一直安慰着梁海星:“我那死老头子属驴的,脾气很倔,说话不中听,你们可多担待啊。”梁海星没有说什么,心里很酸,眼角噙满了泪。



    走出老人家的偏房,转身望着眼前残破的小屋,回想着老人家简单得再也不能简单的摆设,梁海星鼻子一酸,从包里取出五千元,连同包着的信封一起交给了老人。老人不解,梁海星就道:“这是我们的饭钱,你收下吧。”老人家掂了掂那沉重的信封,道:“不就是一顿面条吗?用得着给这么多钱,再说那面条也是你们送来的啊,我还欠你们的呢。”老人说着,欲将钱还给梁海星,梁海星急忙道:“大娘,我也有父母,看你老住这让人担心的房子,我心不安啊。这钱你还是收下吧,抽时间把房子收拾一下。”梁海星将钱再次交给老人后,急匆匆的向屋外走去。



    眼前的这一切,陆美霜全都看了眼里,很受感动。刚走出受伤老人的家,陆美霜在梁海星耳边悄声道:“是我害了你。”



    陆美霜突然间冒出的一句话,梁海星感到极为不解,就道:“咋了?”



    陆美霜有些不安,轻声道:“如果我不把你垫付农民工的欠款退给你,你手里就不会有钱,也不会发生今天晚上这事。”



    梁海星终于看出了陆美霜的心思,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心想:即使我手里没钱,我不会向财务室借吗?



    如墨夜晚,轿车驶出了平静的乡村,梁海星对司机道:“先把县局的同志送回家,然后再赶往市立医院看看老大爷那里的情况。”



    就这样,一件棘手的交通事故,在梁海星的协调下,很快得到了化解。



    一天,梁海星正在办公。突然,传达室来电话说,门口有位老人找梁海星。梁海星不解,以为是上访的,就让传达室再详细的问问情况,如,老人叫什么,找梁海星有什么事,其好应对。



    很快,传达室的同志回了电话,老人说是,没什么事,就是专门来看看梁局长。



    梁海星更是不解:自己在马山没什么亲戚啊,难道会是老家的亲戚专门来马山找自己办事?想到这,梁海星不敢怠慢,就下楼。一出办公楼,见传达室门前站着一老人正在东张西望,满是期待的眼神。梁海星一眼就认出了对方:那是前不久,曾在交通故事中受伤的老人。梁海星就急忙迎上前。



    那老人也一眼认出了梁海星,走上前,紧紧拉住梁海星的手。



    老人告诉梁海星,他到城里办事,随便来看看梁海星。老人知道梁海星是领导,农村人也拿不出什么稀罕的东西,小米养人,就特地碾了点小米,给梁海星捎来,让梁海星尝尝鲜,并希望梁海星能收下。



    眼前的情景,使梁海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春节回家过年,回省城前,母亲似乎总是会担心梁海星在外面忍饥挨饿,将家里母鸡刚下的蛋,杀的公鸡,磨的新面,碾的小米,还有热乎乎的香油等一类的东西,给梁海准备一大堆,仿佛要将家掏个底,都让梁海星带走。



    面对娘满满的心意,浓浓的情,起初,梁海星的爱人有些不解,就对娘道:“城里什么也不缺,都能买得到,带着孩子,再带这么多东西,路上很不方便。”



    梁海星理解娘,就对媳妇道:“这都是娘的牵挂,能带就带吧,实在拿不了也没办法。”



    梁海星见推辞不掉,就收下了老人送来的小米,然后又将身上仅有的二百多元钱送给了老人,老人执意不收,嘴上道:“这不成了专门向你来讨钱了吗?”老人以赶路为名,急忙欲离开梁海星。梁海星则笑道:“大爷,你这样说就错了,你的心意我收下了,我的心意你也不能拒绝啊。你年龄比我大,理应我去看你,你赶这么远的路,专门来看我,这份情谊已让晚辈的我非常感动,这钱你再不收下,让我以何颜面见人?”在梁海星的再三劝说下,老人收下了梁海星的钱,挥了一把老泪,离开了梁海星。



    梁海星又派人将老人送到长途汽车站,护送老人坐上公共汽车。



    从那以后,梁海星和老人成了忘年之交,梁海星将老人当成了亲人,逢年过节都要提前看望一下老人,老人则将家里种的大枣、莱果类的土特产,送给梁海星。



    出乎梁海星意料的是,整个交通事故的处理却在报销环节遇到了麻烦。



    一天,梁海星正在办公,陆美霜拿着一叠发票走了进来,脸上布满了愁云。



    虽然陆美霜未开口,但梁海星却猜出了陆美霜的心思。果然,陆美霜准备将在交通事故处理过程中,保险公司赔付后剩下的住院费、检查费、维修费等一万多元,让赵良签字。不料,赵良却以局里司机负全责为由拒绝签字,陆美霜感觉赵良的做法,不仅不尽人情,而且也极不合理。虽然财务报销一支笔,梁海星没有财务报销签字权,但梁海星分管局办公室,分管车辆管理,陆美霜就向梁海星反映情况,希望梁海星能与赵良沟通一下,妥善解决。



    因第一次遇到此类情况,梁海星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就向陆美霜了解局里是否有相关问题的处理规定。陆美霜道:“局里过去有明确规定,如果是私自出车,发生交通事故,所有费用均由个人负担;如果因公出车,而责任在司机,超过一万的个人承担30%;如果责任不在司机,司机则不承担。而他却认为,局里原来的规定不合理,既然交警部门认定司机负全责,局里就不应该报销,还说要修改过去的规定。”



    梁海星没有直接表态,而是反问道:“你的意见呢?”陆美霜似乎对赵良的做法极为不满,道:“虽然司机负全责,但仍应对相关费用,按70%的比例报销。”



    梁海星稍思忖,道:“那你的理由呢?”



    陆美霜未加思索便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梁海星:“理由还不简单啊,局里现有的规定就这么规定的啊。想改规定那是以后的事。再者,作为司机,他也不愿发生交通事故,让他赔点钱,汲取一下教训就可以了,一个司机一个月工资才几千,为了局里的事,让人家搭上几个月的工资,以后谁还愿出车啊?”梁海星没有说什么,陷入了沉默。



    在马山帮扶时的情景,不时的浮现梁海星的眼前,挥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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