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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北凉首恶徐凤年打过交道的白狐儿脸对船上那些儿子三板斧的本事自然不陌生,碰到扎手的点子,便喊恶仆上去群殴,要是打不过,便搬出各自父母、家族、老祖宗。在她眼中,这些把戏着实没点儿新意。王初冬还欲再解释几句船上那些个儿子是如何厉害,如何无法无天的,勐然瞅见湖面上风起云涌,伸手朝前一指,高声道:“哎呀,要打起来了!”
“一句当家的快看,有神仙”惹得不少人朝春神湖边跑去,毕竟那些个飞檐走壁牛气的不行的剑客、刀客没少见过,可这近几年来,敢和青州水师作对的人,可就少有耳闻了。别管是不是神仙,总要去看上一眼,以至于湖岸不一会便聚满了人。
韦韦接连两箭无功,早已怒不可遏,见还有人敢渡湖挑衅,更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湖里的那畜生他射不死,可那人身子还射不穿?
至于这人身份如何他都懒得去想,不过是江湖中人罢了,自从徐骁马踏江湖后,他们这些个权贵,便对所谓的江湖高手不放在心上。况且江湖人士再厉害,能绕过龙虎山去不行?即便是江湖泰山北斗的龙虎山,不也对朝廷低头?
管你是何门何派,即便是大派掌门,他韦韦也不是没杀过。就算是这人出自武当山,最后只需按一顶扰民的帽子,谁会不长眼和他们一众青州二世祖为难?
韦韦身旁的一众公子哥也乐见其成,举酒笑谈,猜测着韦韦到底几箭才能射死那“神仙”。
靖安王世子赵珣则是端着酒杯不饮,轻轻皱眉,瞥见身后扈从点头后,他才眉目舒展开来。
至于船楼中几个出身豪阀的小姐,则是争相依窗朝外看去,暗暗可惜不已,可惜了那风流的身姿,可惜了这样的面貌却不是生在官宦人家。
身着鹅黄色宫裙小姐道:“这天底下的男人,便没有一个完美的,武功高强了,他的家世必然要差一些。而家世好一些的,便如我们身边的这些辣手摧花的家伙,又不懂得怜香惜玉,折腾起咱们女子来,一个比一个狠。听说北凉世子是个体贴的人儿,可惜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
“你还漏了一人,咱们靖安王世子不就是文武双全,样貌上佳?”一鹅蛋脸着藕色衣衫的女子眼瞥向船楼下面那为首的锦衣公子哥,一脸柔情。
又有千金小姐插话道:“咱们靖安王世子早就心有所属了,谁不知道王妃裴南苇才是世子殿下心中的可人儿?反倒是那北凉世子,虽说是色中饿鬼,也不学无术草包了些,但除了京城里的那几位龙子龙孙,谁能比得上?嫁给徐凤年可补差哩,你们不乐意我可乐意。”
一众莺莺燕燕的千金小姐正说的闲适,甚至渐渐从感概聊到了房中秘事,而立在船头上的不少公子哥,则是静的吓人,一对对眼珠子似乎要瞪出来。
韦韦那恰似流星的快箭,别说是伤人了,连那人的衣袖都没碰到半分,到了那紫衣人三丈外便无力软了下来。这虽稀奇,倒也没什么,毕竟紫衣人是能踏水渡湖的高手,总有几分保命的手段,可当那长达数十丈,携带巨石的拍竿被那紫衣人一剑斩断后,这些青州公子哥倒吸一口冷气,脸上惊骇之情再也掩饰不住。
“他娘的,这家伙还是人吗,那可是拍竿啊!”青州某郡守的长子手一松,美玉制作的酒杯滑落而出跌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
拍竿乃是水战利器,本就是为了击毁敌船而设计的。尤其是黄龙舰船上的拍竿,上置巨石,下设机关,一竿子砸下去,裹挟的劲道何止千钧,即便是战船,都能一竿子砸个粉碎。
景舟脚踏虎夔,负手而立,澹澹朝前望去,并不急着动手,而是低声赞道:“青州水师还有点名堂,造这几艘大舰,不知要耗费离阳王朝多少钱财。”
这与城墙等高的巨舰非但外裹一层厚甲,内部铺以厚厚的木板,粗略一数有七八层,即便是外面漏了几个大洞,依旧稳稳立在湖水之上,不受分毫影响。也难怪几艘战舰能困住虎夔,不然换成寻常的船,被虎夔的双角碰上一下子便会穿个通透。
看了片刻,景舟嘿嘿一笑,自然自语道:“既然这顾剑棠和徐骁都想插一手青州军政,我便给你们送个机会,这耗费巨资打造的战舰,损失上两艘,靖安王这老家伙,可不好向朝中交代。青州虽是铁板一块,可要是死上几个家中后辈,那些在朝中一致对外的青党,虽不见得会裂开,但总会心里难平,露出一丝破绽,便是这一丝就足够叫青州内讧了。顾剑棠、徐骁,你俩可不要让我失望。”
襄樊本就是西楚重城,又因死战不退而牵制北凉铁骑数年之久,对楚人有着特殊意义。西楚复国后,必定要取此城,以振人心。况且此城扼守要喉,夺取了此城,楚军便能进可攻退可守,而西楚这条病龙,便有一飞冲天之势。只是想取襄樊,便绕不开这春神湖,绕不开这青州水师。
此番来襄樊,除了寻那号称天下第十一的王阳明,他便是要先探一探这襄樊,最好是能挑起点麻烦。而只要青州内讧,青州水师派系林立,这攻取襄樊便要省下不少事。
船上一众公子哥虽是无法无天,却并非没带脑子,要说见那紫衣人挥手斩拍竿而不怕,那是自欺欺人。此时又见踩在虎夔头上的那紫衣人神色自若,面对上千已经将弩箭搭上弦的水军丝毫没有半分惧色,心里不由打退堂鼓,均不由自主望向赵珣和韦韦。
韦韦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将一脚将身前摆着几个玉壶的桌子踢翻,骂道:“怕个球!在青州地界,便是龙王爷也得给我盘着!”
他这辈子,最见不惯两样东西,一是气度儒雅风流长得俊俏的公子哥,一是比他还嚣张跋扈的公子哥。
恰巧,虎夔上站着的那人这两条都沾边了。
紫衣人看他的是什么眼神?
是看蝼蚁般的眼神!
他看那些贱民便是这种眼神!
靖安王世子赵珣非但与其他面带异色的世家子弟不同,脸上亦看不出半分怒色。他神色平静,眼神深邃莫测,不急不慢将杯中酒饮完。
既然拍竿难以见效,那就全当助兴,这水里的异兽,岂能错过?天才地宝有德者占之,这整个青州,除了他老子靖安王,可不就是他最有德?之前他还略有顾忌,与身后老仆确认一番,以免对面那年轻人家里有个名流青史的老祖宗,别终日打鸟被啄了眼。
杀人简单,可难免像身边这些纨绔一般留下恶名,毕竟这些年养出来的好名声,可不能轻易被玷污。
见识过虎夔神异,已经将虎夔视为己物的赵珣,心中杀念大起,他朝韦韦不动声色点点头,韦韦大手一挥,当即自船上飞出几位灰袍人。
其他几个公子哥见状,一咬牙,也将自己身后的仆从派了出去,反正要是真闹出事,天塌下来也有赵珣和韦韦顶着。
赵珣冷笑一声,若是这些护卫能打赢自然好,打不赢也不过是费一番事,折些人。几艘黄龙舰上还有上千兵甲,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万箭齐发罢了,无非最后找个水上演练的由头,将损失掩盖过去。若是老仆走眼,真碰到什么硬点子,把韦韦推出去背锅便是。
这青州是有个王,那是他爹靖安王,可不是韦韦的老子青州龙王。况且韦栋这些年贪赃枉法,韦韦恶事做尽,杀了顶罪,刚好可以平民意。
数十道色身影自船上跃下,有僧有道还有两位着盔甲的人。虽年纪穿着各异,无一例外,钧是蜻蜓点水飘逸前行。
韦韦狂笑不已,面目狰狞,这下看那敢视他为蝼蚁的小子还怎么活!
一时间湖面上各种声响不断,刀气、剑气、手印密集如雨,此外还有一层巨浪,伴随着一声轻呵,朝着景舟席卷而去。
原本还在说房中秘事,脸色羞得发红的几个千金小姐,被窗外的声势吸引,只是看了一眼便又摇头叹息起来,这下那长得风流倜傥的外地人,可真要连尸骨都难以保存。
站在茶楼中远远观望的王初冬见那叫人胆战的巨浪扑向一人一兽,不禁一声惊叫,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即便是隔着远,那浪头在她眼中都比房子还大,这要是打在人身上,安有活命?
景舟身型不动,只是虎夔脚下的湖水却顷刻间变得波涛汹涌,翻滚如沸,不管是一群站在岸边观战的人,还是在战舰之上持弩待发的千余甲士,只看到湖水炸裂,眼中的景象逐渐扭曲起来。不论是巨浪还是纵横交错的剑气刀气,一瞬间纷纷如同被打碎的冰块,竟然碎裂了开来。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十多个护卫,只觉得那立在虎夔身上的紫衣人朝自己望了一眼,体内真气便翻滚如潮,胸闷似炸,没由来勐喷一口血,接着便是一阵无力感传来,腿上似绑有千斤精铁,一个个再也难以站立在湖面之上,跌入湖中不知生死。
几声“噗通”接连响起,顷刻间湖上又只剩了一人一兽,连湖水沸腾翻滚过后跌宕的波纹都消失不见,彷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白狐儿脸不知何时已经从茶楼中飞出,立在湖边一株上了年份的柳树之上,低声道:“他的实力,似乎又厉害了不少,若是等他悉数排出体内的那股刀意,全力而为,又该有多强?”
几艘黄龙舰船上的公子哥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中皆看到了一丝恐惧,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结果。在青州武林能横着走的十多个好手就这么没了?
一招便败了?
里面可是有几个货真价实的二品高手啊!
尤其是出自靖安王府的那个老道,据说是从一品的高手,那可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便是拿不下站在异兽头顶上的那人,也总得打上个几十招吧。
韦韦目瞪口呆,双手死死抓着船舷。过了片刻,他长吸一口气,却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反正都已经将人得罪死了,没有退路,如此还不如搏一把。
至于不战而怯率领几艘黄龙战舰往后退,用屁股他都能想到第二日弹劾他老子的折子便会堆挤如山,耗巨资打造且被朝中寄予厚望的青州水师还丢不起这人。
况且人武功再高真气也会有限,面对成千上万的箭失,即便是那天下十大高手也得避其锋芒。他心一横,便要挥手让手底下人放箭,只是话刚到嘴边,整个人便呆立在原地。
随着一声龙吟炸响,风起云涌,湖水再次翻滚起来,比之前更加勐烈。一似房屋大小的龙头赫然从湖底跃出,亘古、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受龙威激荡,天生异像,乌云翻滚朝下压来,顷刻间湖面上便下起倾盆大雨。
雨水落在一众人脸上,不是很凉,还不及心凉。长不见尾的水龙携带着煌煌之势,还不待人战舰上的人反应过来,勐然朝一艘黄龙战舰飞扑而去,下一刻一声震天巨响,坚不可摧的裹铁战舰霎时间炸裂开来。
一艘战舰炸裂叫剩下几艘战舰上的人肝胆欲裂,顿时只觉得天塌了。
靖安王世子赵珣脸色白的吓人,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韦韦面如死灰,神色颓然,此时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完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懂,凭人力竟然可以毁去连浪头都打不翻的巨舰。况且,那人怎么敢,怎么敢真的毁去这一艘耗费无数钱财打造的黄龙,且黄龙之上可是还有四百余兵甲!
即便是皇子皇孙,吃上千百个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这人疯了!
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敢杀朝廷水师,毁朝廷战舰,十死无生!
想到此处,绝望至极的韦韦又狂笑起来。
以往从不知死是何物的一众世家子见湖面再次翻滚,一个个被雨淋的通透的身子颤抖如筛,脸上的恐惧之色比刚研好的墨还要浓三分。
“快转舵,转舵!”几个指挥战舰的将领抽了自己一巴掌,强行驱散惧意,本能地扯破嗓子大喊。只是原本就吓破了胆子的士卒,哪里还反应的过来?
在死亡气息的逼迫下下,哭爹喊娘声接连不断,尤其是坐在船楼之上看戏的一众千金小姐,早已没了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样子,一个个痛哭流涕,朝下惶恐逃散。
湖水汹涌跌宕,龙吟再次响起在泼瓢大雨中,伴随着两声炸响,两艘黄龙舰船应声碎裂开来。
岸边一众本来打算看热闹的人,瞪大眸子,里面夹杂着惊讶、畏惧、崇拜、欣喜,神情复杂至极。不少人脑子中更是轰轰作响,晕乎乎的,直到接连几艘黄龙舰船从胡面上消失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只是除了暗暗吞口水,却再也做不出别的动作。
乖乖,这是不是在做梦?
那可是比楼都高的大船,不是打渔用的小舟,也不是那竹筏,这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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