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孙,你娶什么娶!你有婚约在身!”步家太夫人独孤氏忽而近前揪着步六熊的耳朵把人提起来,“你要气死老身是不是!”
步六熊歪着脑袋喊疼,委屈:“祖母,你别胡说,我哪有婚约,真有婚约,也不至于现在还光棍儿啊!”
独孤氏揪得更狠,骂:“孽孙,谁说你没婚约,你自小就跟我哥哥家的孙女儿定了亲,只是那女郎还未及笄,才耽搁了你几年,这就等不住了?传出去,我们步家的信义何在!”
独孤氏说罢,望向元晖帝,“陛下莫怪,老身这孙子真是定了婚约,他不知道而已,做出这等莽撞之举,您打他骂他都行,只是,老身实在不想因为婚约一事丢了步家最看重的信义!”
元晖帝摆手,“老夫人言重了,带他下去吧。”
步六熊却不肯罢休,“祖母,我就要娶阿因,你别管,我自己去把婚约退了,大不了让舅爷打一顿!”
独孤氏气急,“孽孙,我打死你!”
“老夫人!”
宋姮因终于开口,面色冷峭,眼底无波,好像刚刚一场风浪与她无关。
独孤氏停手,望向宋姮因,不怒自威,满脸写着:别想进我步家的门!
宋姮因瞥了她一眼,看向被她揪着耳朵的步六熊,嫣然浅笑:“多谢步侯爷聘娶爱重之心,只是,我已身许佛祖,此生再无姻缘,还望步侯爷另觅良配。”
话落,看向元晖帝,敬而重之拜了三拜,“谢陛下忧念,臣自小体弱,久病缠身,母亲怕我未长而夭,早早将姻缘锁配了金身佛祖,只求我平安长大,承蒙佛祖不弃,庇佑多年,臣唯有以身侍佛,终此一生,不论婚嫁。”
“阿因!”
“阿姊!”
元晖帝、宋真、步六熊和穆端齐齐一惊。
独孤氏听罢,松了揪着步六熊耳朵的手,缓步坐回席上喝茶。
宋姮因再拜,“臣辜负皇恩,请陛下收回圣旨,降罪于臣。”
元晖帝神色无波,眉心跳了跳,她这是替贺长霆揽罪。
只要她不说嫁,贺长霆便不算抗旨。
众人皆默,齐齐望向元晖帝。
宋姮因推脱的借口天衣无缝,魏朝重佛,她以身侍佛,既能推却婚约,又丝毫不伤元晖帝的面子。
元晖帝默了默,温声道:“起来吧,本不是你的错。”
宋姮因谢恩,起身道:“方才跑马狩猎,臣确实有些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望陛下恩准。”
元晖帝颔首,冲宋真和穆端吩咐:“你们俩,把人送回去。”
宋真和穆端应是,宋姮因也没拒绝,三人纵身上马,出了西山。
打马穿街,距宋姮因府邸只剩一条巷子。
宋姮因忽而停下,道:“就送到这里吧,你俩别进去了,兴师动众的,别让家奴看了生疑。”
宋真不允,“你自从搬了新府,我还没去喝过茶呢,今日正好去看看。”
穆端一听,想到宋姮因的真实身份,怕她府上有什么机关,忙道:“国公爷,你要累死你妹妹啊,没听她说跑马太累,想回去睡觉么,今日就别累她了,咱们改日再来喝茶,走吧。”
话落,打马转身,行出一段,见宋真没有跟来,不耐道:“走啊,咱们去月牙肆喝酒,我请客。”
宋真看出宋姮因确有疲态,不再纠缠,道:“说好了,改日请我喝酒。”
宋姮因浅笑,“那三哥快点娶嫂嫂啊。”
宋真瞪她一眼,“没大没小。”
话落,打马去追穆端。
待二人消失在街头,宋姮因骑在马背上,望着人迹寥寥的巷子,呆住。
默了片刻,她打马穿街,出了雒城。
夜色来临,城门已闭,宋姮因还没回府。
青黛有些焦急,让化溟去找人。
化溟挠头,“城门都关了,去哪找啊?”
“平常有要紧事,不都是你去传话的么?现在少主失踪,你快去吩咐让人找啊。”
化溟一乐,“你以为我一张嘴就有人办事了?那是小陆先生的手令在好不好。”
青黛皱眉,“那现在怎么办?”
“放心吧,少主今日是去参加宴会,兴许去别的地方玩了呢。”
青黛摇头,“不会,少主就算去玩,也不会一声不吭。”
化溟想了想,“要不,我去端少主府上问问?”
青黛点头,“快去。”
化溟果决的去了穆端府上打听。
穆端听说宋姮因至今未归,顿时慌了,懊悔不已,当即领着府中私兵满城搜寻。
忙了一夜,并未见人。
第二日,这桩事也惊动了宋真。
第三日,宋姮因仍旧没有动静。
几人都觉不妙,宋真思前想后,去牢里寻贺长霆。
贺长霆在寻人查事方面似乎有些本事,在军中时,只要他出马,没有探不出来的军机。
进了刑部大牢,贺长霆正懒洋洋的躺在杂草堆里,嘴里叼了根茅草,闲散,自在,像一匹谁也无法驯服的狼。
见宋真进来,贺长霆又嚼了一根茅草,哑着嗓子道:“告诉你,你来也没用,爷说了不娶就是不娶。”
宋真递给他一壶酒,“放心,往后,没人会逼你娶阿因,不过,看在我的面子上,阿因有难,你得帮吧?”
贺长霆眯了眯眼睛,笑哼一声,“你倒说说,她有什么难?”
“自那日宴会,我和慕容小王爷明明已经把她送到了巷子口,可她并没回府,至今无影无踪,我和慕容小王爷几乎把京都翻了一个遍,也没见她的影子。你知道的,阿因不是一个任性的人,她就算被你拒婚伤了心,也不会这么久没信儿,让大家平白担心。”
贺长霆挑眉,“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拒婚她伤心了?她能耐大着呢,既然你和慕容昊都找不到,大概又悄悄去办差了吧。”
宋真眉峰一聚,“贺白狼,你以为谁都像你说放就放的么?说什么死缠烂打不是为了出气,你那日当众拒婚,难道不是记恨阿因曾经拒婚羞辱于你么?贺长霆,阿因说了,终身不嫁,可遂你的愿了!”
贺长霆面色一僵,一根茅草咬断在嘴里。
宋真声音冷冽,接着说道:“阿因是得罪过你,那日你拒婚,以她的性子,本该拿鞭子抽你一顿,可她安安静静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由你闹了一场,事后还将不能嫁娶的缘由都揽到自己身上,贺长霆,一个被拒婚的女郎,这样的隐忍屈辱,够还你当初的难堪了吧!”
贺长霆无话,眸光越来越暗。
宋真默了默,收敛心神,语气平和下来,“都过去了,你和阿因,走到这一步,也算是有始有终,两不相欠,我不想去指责你什么,如今,只想你看在旧日兄弟的份儿上,帮我宋真寻妹妹。”
“她真的不见了?”贺长霆语气无波的问。
“你觉得,我会拿阿因的性命跟你开玩笑么?”宋真怒道。
贺长霆吐了茅草,起身,“我跟你去,可是陛下会放我么?”
“你以为没有陛下的允准,我能进来看你?”宋真扫了他一眼,冲狱卒吩咐,“给贺王爷梳洗,我带他走。”
贺长霆撇开他,阔步出了大牢,“梳什么洗,爷这模样挺俊!”
二人寻至宋姮因府,穆端正站在门前凝神苦思,想着他阿姊伤心时会去哪里,莽岭爹娘墓前,他已经沿途问了许多遍,没有人见过她。
除了那里,他想不出别的地方。
“小王爷,你三天没睡觉了,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和白狼。”宋真道。
穆端看见贺长霆,破口大骂,“你给我滚!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阿姊送你天马!滚!我阿姊是死是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贺长霆见穆端如此震怒,才确信事态严峻,撇开穆端要进府内。
穆端追上去打人,“滚!以后别来我阿姊这里!我阿姊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你滚!”
“阿端!住手!”
一个清亮的女音传来。
众人都是一怔,转眸去看,见宋姮因一袭紫袍骑在马上,阳光下,面若无暇玉。
宋姮因跃下马,平静的说道:“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都回去吧。”
穆端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宋姮因,哭的像个孩子,“阿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
宋姮因面色无波,只是拍拍人的背,安抚:“我没事,你快回去,别兴师动众的。”
穆端摇头,“我不回去,我要搬过来守着你。”
宋姮因微微凝眉,眼底仍是波澜无惊,小声道:“你难道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别胡闹,你是慕容小王爷,只能是慕容小王爷!”
穆端抹了眼泪,央求:“那你答应我,不能再像这次一样离家出走。”
宋姮因点头,“放心,回去吧。”
宋真也迎过来,皱眉问:“你去哪了?”
“三哥,我去了虞山散心,一时贪玩,让你们担心了。”
宋姮因解释罢,直接进府,唤道:“化溟,帮我照顾三哥和慕容小王爷,我去换身衣裳。”
说罢,阔步向内院行去,又唤:“青黛,你过来帮我。”
贺长霆站在一旁,宋姮因自他身边过,甚至连个余光都未给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