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至半夜,贺长霆倚坐榻上,忽而听到低沉急促的喘/息声。

    睁眼一看,宋姮因似乎被梦所靥,眉头深蹙,双手又抓又挠,抠着左肩伤口,本已结痂的伤口经此一闹,顿时血流如注。

    “阿因!”

    贺长霆按下宋姮因双手,试图将她从梦靥中唤回来。

    宋姮因仍然蹙着眉头,呼吸一分重似一分。

    贺长霆连唤三声,宋姮因终于缓缓抬眸。

    一睁眼,两行血泪顺颊滑落。

    贺长霆心头大震,冲房外喊,“青黛,叫柳老头过来!”

    宋姮因默了片刻,缓缓坐起身,贺长霆急忙问:“阿因,你想做什么?”

    “喝水。”宋姮因声音有些干哑。

    贺长霆连忙倒了热茶喂到她唇边。

    宋姮因解了渴,问:“你怎么还没走?”

    贺长霆无话。

    宋姮因听不到回答,不再追问,躺回榻上,仍然有血泪自眼中溢出。

    贺长霆看的心疼,拿帕子替她擦去,低声道:“阿因,我不知你已放下陛下,我以为你还是喜欢……”

    “贺王爷,我没有哭,也没想哭,这些眼泪我控制不住。”宋姮因平静的解释。

    贺长霆眉心一紧,手僵住,忽而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抚着她的发丝,这才发现她的身子竟微微颤着。

    她心里是怕的。

    贺长霆在她唇上印了一吻,轻声道:“别怕,以前是我混蛋,以后不会了。”

    宋姮因无话。

    柳大夫随青黛进来,看见宋姮因源源不断自眼中流出的血泪,大惊失色。

    贺长霆见他发愣,催促,“快过来,看看阿因这是怎么回事?”

    柳大夫怔了怔,冲青黛吩咐:“快,让化溟他们连夜做个冰棺出来!”

    说罢,看向宋姮因不断流血的眼睛,摇了摇头。

    贺长霆竖眉,想要发作,又怕宋姮因更加担心,便只是抱着她,替她擦着血。

    “柳大夫,我是不是中毒了?这毒叫什么名字?”宋姮因忽然问道。

    柳大夫看向宋姮因,又看看贺长霆,抬步要走。

    宋姮因接着说道:“告诉我吧,让我死个明白。”

    柳大夫脚步顿住,仍旧无话,半晌,惋惜的叹了叹,“我有负小陆先生的嘱托。”

    贺长霆震怒:“柳老头,你这个时候自哀自怜有什么用,既是中毒,你告诉我名字,我找解药就是了!叹什么气!”

    柳大夫默了默,“少主中的应是烟雨夺魂,这毒跋扈,一旦入体,顷刻化进血脉,如烟雨润物,无声无息,除非毒发,不然根本诊不出来。”

    “可有解药?”贺长霆问。

    柳大夫摇头,“药石罔效,除非——”

    柳大夫顿住,话未说下去。

    贺长霆不耐,“除非什么?”

    “除非换血。”

    宋姮因愣住。

    贺长霆却松了一口气,拢了拢怀中人,柔声道:“你看,总归是有法子的,别怕。”

    话落,看向柳大夫,“你能否行针先把毒压制住,不然她这血泪要流到什么时候?”

    柳大夫摇头,“不能压制,我若替她封住泪穴,不出两个时辰,血就会从耳朵里流出来,然后是鼻窍、舌头,最后,七窍皆毁,如同被夺了魂的行尸走肉。”

    贺长霆默了默,忽而问:“什么时候能换血?”

    柳大夫又摇头:“老夫换不了。”

    贺长霆大怒,“柳老头!”

    贺长霆握紧了拳头,咬牙瞪着柳大夫,刚要发作,察觉宋姮因握上他的拳头,只好按下怒火,问:“谁能换?”

    “蜀中神农谷,老夫与师兄弟合力一试,或有希望。”

    贺长霆点点头,又问:“现下如何,难道由着这血一直流么?”

    柳大夫叹了叹,“没有更好的办法,冰棺做好之前,少主只能忍着了。不过,少主可以多休息,不要费神思,能睡就睡,睡觉时脉息缓行,毒发自然会慢下来。”

    说着话,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忘了,少主可知龟息丸在哪里放着?吃了那药,七天之内,脉息几无,毒自然也发作不得。”

    宋姮因摇头,“蔚云大哥怕我拿龟息丸救别人,藏的很深,我没翻到。”

    柳大夫失望的嗯了一声。

    贺长霆道:“即刻传信陆蔚云,问出龟息丸的下落,柳老头,给阿因开些安神的药,让她现在就睡,睡的越沉越好,最好龟息丸找到前都别醒来。”

    柳大夫应下,出去开药。

    贺长霆想放宋姮因躺下,她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臂,顿了顿,开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贺长霆默了默,仍要将她放下,柔声安慰:“等你好了再说。”

    宋姮因握的更紧,“一定要现在说!”

    贺长霆顿了一会儿,答应:“说吧,说完赶紧睡。”

    宋姮因抿抿唇,缓声交待:“我在莽岭买了一片墓田,就在爹娘冢脚下,若我逃不过这次,把我埋去那里。”

    贺长霆眉心突突一跳,无话。

    宋姮因接着交待:“阿端娶妻,我虽看不见了,但阿允是个品貌皆好的,他们在一起,也无须我担心,之前我想把陆家的生意都留给他,如今想想,只给他一个酒庄、一个绸庄,便够他子孙三代吃穿不愁了,其他的,还是别让他牵扯进来,丝道陆家,从此再没端少主。”

    贺长霆身子紧了紧。

    宋姮因并没察觉男人的情绪,歇了一会儿便继续说道:“蔚云大哥得我娘亲亲自教导,论行商谋略,谁也不及他,丝道陆家由他掌门,定会生生不息,家主令我放在药房忍冬草下的密匣里,你帮我把它交给蔚云大哥。”

    贺长霆呼吸促了促。

    宋姮因想了想,又道:“阿若虽喜欢你,可是他身份特殊,你又未婚,还是别把他养在身边,免得被有心人算计去,就让他跟着蔚云大哥吧。”

    说罢这些话,又是长久沉默。

    贺长霆见她无话,问:“说完了?”

    宋姮因摇头,“剩下的,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管说,反正就我一人听。”贺长霆沉沉的说道。

    “你的火毒,虽然有凝霜丸压制着,终归还要自己注意些,少喝酒。”

    宋姮因顿了顿,补充:“我爹爹留下几本兵法札记,本想留着自己看的,现如今用不着了,送你吧。”

    贺长霆一言不发,听着她看淡生死般的交待。

    “说完了?”贺长霆问。

    “嗯。”宋姮因点头,打算躺下睡觉,男人却把她半截身子拥在怀里,不放她去。

    “唔,贺王爷?”宋姮因握了握他手臂,示意他放自己歇下。

    贺长霆抱着人不放,道:“阿端是你胞弟,你记挂他,人之常情,陆蔚云是你义兄,掌管陆家生意,你念他也在情理,阿若与你感情深厚,是孝婉皇后之子,你自是放不下,我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身份?”

    宋姮因萎靡的笑了笑,“你如今不是伴在我身旁么,便是换做旁人,能送我最后一程,我也会感激他的。”

    贺长霆眼眸深了深,“只是感激?”

    宋姮因无可奈何的点点头,“我困了,让我睡吧。”

    贺长霆顿了顿,忽而低头覆上怀中人的唇。

    男人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热烈急切的撬开牙关,毫无章法却勇往直前的席卷着每一处角落。

    淡淡的女儿甘甜,被他掩匿在唇舌之间,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

    怀中人起初是无措的闪避,退无可退,只能由着他任性施为,最终,丢盔弃甲,娇软的迎合着男人的灼烈,双臂亦不自觉向男人脖颈攀去。

    “阿因?”贺长霆满身是火,隐忍着克制着,抵着怀中人的额头,放了她的唇。

    “嗯?”宋姮因嗓音清润,带着些雨露润泽的凉意。

    “是你么?方才,也是你么?”

    贺长霆有些不敢相信,怀中人不只是接纳他,甚至迎合他,回应他,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两相情愿的吻。

    宋姮因捏上男人的脸,摸着有些刺手的胡茬,点头轻笑:“自然是我,贺王爷糊涂了么,还是,贺王爷希望是别的人?”

    贺长霆愣了愣,又长长吻了一记才放她,轻弹人一个脑瓜崩,“再胡言乱语气我,收拾你!”

    宋姮因笑笑,娓娓说道:“贺长霆,我不愿自己留有遗憾,虽然对你残酷了点,可我还是没舍得推开你,没舍得言语伤你,就算你我缘分尽于你,我想你记住,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的情义没有白费,你值得我动心,值得被心上人温柔以待,往后,就算没有我,还会有更好的女郎对你动心、温柔待你,我只希望,不论何时,你都不要放弃自己。”

    贺长霆默了片刻,复又低头吻上,直到怀中人绵软无力的捶他,呼吸窒促,他才把人放开,且沉且重的说道:“不会说话就别说,再乱说,舌头给你咬断!”

    宋姮因气笑,伸手扯他的腮帮子,“你的胡子扎死了,去刮刮!都不俊了!”

    贺长霆按下她的手,“反正你又看不见,要那么俊做什么!等你好了,你帮我拾掇,人家都说男人得靠女人拾掇,我以后就靠你了,你生,我生,你死,我随你死,你埋去莽岭双亲脚下,我跟你一同埋去,也算上门女婿。”

    宋姮因抿了抿唇,嗔他:“说什么丧气话!”

    贺长霆疏朗一笑,低首吻了一记,“我说真的,你别想再把我气跑。”

    这时,青黛在外间喊:“贺王爷,少主还醒着么,安神药煎好了。”

    “来了。”

    贺长霆安置宋姮因躺下,去外间接过药来,喂人喝了一整碗安神药,待人睡去,眼中的血泪越流越少,直至完全不流,他擦去最后一点血痕,在人额上轻吻一记,倚在榻旁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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